
探訪完Roza已經一年了。
「去看她。」
這件事打從最初我就想了太多太多次,直到降落在她家鄉的機場Jimma, 對於這個決定,我都沒把握它是對的。
通往地獄的路,往往是由善意所舖陳的。
我必然是開心的,但對孩子,整體而言是好的嗎?*
⇥ 衣索比亞・視界以外的世界 之一/ 妳是唯一的理由-資助兒童探訪
在Roza的學校時,工作人員希望我向孩子們和村民們說些什麼。
我怎能不惶恐:對於當地文化的瞭解如此淺薄、台灣和衣索比亞的經濟落差又如此明顯,我若和他們說些在台灣習以為常的標準,豈不傲慢?
又,我向來認為真正做事的人,才最難得。我算什麼呢。
在心中快速掂量,既然這裡是學校,那麼,就這麼說吧:「我非常幸運,在台灣接受了很好的教育、上了大學,所以我有機會到日本工作、有機會到衣索比亞和你們見面,我真的很開心。我希望你們多多到學校來, knowledge is power, 知識就是力量,有了力量,你們會有機會創造自己想要的未來。」
當時的我以為這麼說可以了、很中性了。
然後我離開了、然後我回來了,然後我偶然看到一個新觀念:卵巢樂透。
曾經,我以為是因為自己夠努力,所以上大學、所以找工作、所以去日本。
這當中必然伴隨相當的幸運、但我卻從來不曾深刻體悟到底多幸運。
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努力值得擁有這一切。
是這麼說的,卵巢樂透 Ovarian Lottery
「想像有位孕婦懷著一對同卵雙胞胎,這對雙胞胎一樣聰明、有活力。突然間,有個仙女飛來表示:『他們其中之一會在美國長大,另一位則會在孟加拉長大。在孟加拉長大的那位,日後將不必繳稅。』你願意奉獻未來收入的多少比例,好成為在美國出世的那個?」巴菲特稱這種情況為「卵巢樂透」。你當然也能用德國、瑞士或某個已開發國家來取代美國。你的答案是多少呢?
像是從深深的幻想中猛然被點醒,事情的層次,從來不如眼前所見如此淺薄。
原來,我現在能夠成為今天的我,竟然是建構在一個我無法控制的幸運–出生在台灣,這個年代的台灣–之上。
如果出生在衣索比亞?
我依然和現在一樣努力、加倍努力、十倍努力,還能夠擁有現在的一切嗎?
生活在衣索比亞的他們,不努力嗎?
為什麼他們努力了付出了、回報卻還是這麼這麼有限呢?
我做了什麼讓我被生在台灣?
他們做了什麼讓自己被生在衣索比亞?
什麼都沒有。
那究竟是無從選擇的。
誰都一樣。
有時候我們開玩笑會說:「為什麼我爸不是XXX?」
但即使老爸不是XXX, 出生在台灣、這個年代的台灣,就已經是天大的好運。
為什麼我值得擁有這樣的好運?莫名奇妙的好運?
我不知道。
那,就多少回報一點吧。
做得到的,就儘量去做吧,我想。
*類似的事像是志工旅行,立意是良善的、但整體而言,是嗎?
⋯⋯而參觀這些接受觀光客來訪的孤兒院,實際上是在支持一門生意,這種生意利用孩童賺錢,對孩童而言會帶來不利的影響,因為他們教導這些孩子的是如何向人乞討(而不是學習自力更生),而且這門生意在外來者與這些當地孩子之間製造出一種弔詭的關係,導致孩子們對這些外國人產生情感後,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必須面對外國人離去時的被遺棄感,每來一批參訪者,這群孩子就必須面臨一次來訪者的遺棄,因此他們不斷地被遺棄。因此這種參訪行程對孩子而言絕對是有害而無利的,而且對孩子們毫無尊重。⋯⋯
⋯⋯作為一位志工,你應該確認自己為這個地方帶來的是對當地社群與人們而言有用的東西,而不能自我感覺良好,但這樣的原則經常被忽略或遺忘。所以參與志工服務之前,我們必須考慮到許多的問題與細節,而且應該仔細思考為什麼自己要從事志工服務、動機何在。⋯⋯
⋯⋯在半島電視台報導中,來自澳洲的Giakoumis表示,為了擔任柬埔寨的孤兒院志工,他支付了高達3,000美元的參加費,但院方卻告訴他,每週僅會從每位志工那邊收到9美元。中間扣除掉旅行成本,差價正是志工仲介團體利潤的由來。實際上,Child Save Network也呼籲,如果真要幫助孤兒院的院童,捐款給值得信賴的組織,並讓他們有資源雇用當地合格的工作人員。這樣會比參加「孤兒院志工旅行」更好,也更少造成傷害與問題。⋯⋯
對於自己想做的事,我在期待之餘不得不多帶點謹慎與斟酌。
想做好事,只有好心,夠嗎?

Peri, 走進誰的風景裡
Peri, a storyteller.
Solo traveled over six continents.
一個人,走過六大洲。
在城市的浮光掠影間移動,看見美好也擁抱傷悲,感受真實。
and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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